自贡网记者 缪静
日前,自贡籍青年作家、编剧李静睿的长篇历史小说《慎余堂》正式出版发售,在各大好书榜中人气颇高,该书出版前被《十月·长篇小说》2020年第4期节选刊载20余万字。小说从溥仪退位始,到溥仪被逐出紫禁城终,以冷峻的笔触,透过女性视角,为读者讲述了北洋时期一个盐商家族的兴衰故事,被喻为自贡版“大宅门”。
作为单向街书店文学奖得主,曾有多部作品面世的李静睿,勇于突破写作“舒适圈”,此次首度创作历史故事,受到华人文学圈广泛关注,作品呈现出青年作家难得一见的厚重感,令人回味。
从最熟悉的家乡着笔
34万字写就民国众生相
这部以34万字写就的民国众人世相的长篇小说封底,印有女主角余令之的两句话:“原来任何时代,咱们都可以不管不顾,只种一棵自己的树去。”
用4年的时间完成这样一个在宏大历史背景中关于选择的故事,李静睿说:“书是非常难总结的,书是你只能独自完成的冒险。”或许,正如读者们在微博上给作者李静睿的留言——“这般厚重的故事所映射的时代变迁,也已在读者们心中种下了自己的树。”
自贡、盐业、革命以及革命之后、家族、个体选择……辛亥革命以后的12年,不管于国于家于个人,都是难以解释的混乱复杂,李静睿在《慎余堂》里融入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这几个核心元素。书中故事始于清末,到北洋时期前期,正逢极乱之世,清帝退位、革命、混战如残酷戏剧般急速上演,牵动着苍茫人世的变迁,而李静睿用这部400页的小说想要厘清的问题,正是民国初年的乱世之下,国与人的出路何在。
回望历史,盐在中国政治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有名的“川盐济楚”“献金运动”都和自贡盐业息息相关。因为自贡是产盐的地方,自然成了各家军阀的必争之地,川军、滇军、湘军、袁世凯的北洋军在这里汇合,不停争地盘、争盐井。在那样的动荡时代,即便是商人,也都被卷入其中——《慎余堂》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大部分时候,革命是一种必然,不是此时,就是彼刻。我关心的是革命之后,失败的人如何消化革命的余波,而胜利的人如何守住革命的承诺。就像一场牌局,看起来已经分了输赢,但所有的人都还在牌桌上,没有离场,就还有变数。”在李静睿笔下,《慎余堂》的故事就是牌局的后半场。
“《慎余堂》里写了一百多年前的家乡。”李静睿和许多写作者一样,面对宏观复杂的世界,会首先从最熟悉的地方开始,从她所捕捉到的最初印象——故乡写起。“我很强烈地感到,当一个人走出了一个地方之后,他并不是把它抛诸脑后了,而是背后的东西一直在支撑他往前走,这可能就是我不停地回去写家乡的原因吧。”
不曾虚耗写作热情
积蓄足够耐心的创作很过瘾
“三十岁我才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那时候我就默默想过,四十岁之前我要写一部让自己感到高兴的长篇小说,我在37岁那一年,实现了对自己的承诺。”这是李静睿在《慎余堂》后记里表露的心声。
出生于自贡的李静睿,毕业于南京大学新闻系,自小对自贡盐商的传奇耳濡目染,以此为题材创作故事,是她多年的心愿。为还原历史真实,李静睿查询了海量民国盐业资料,建构出掌管慎余堂的余立心一家的沉浮命运,描写了时代与个人的矛盾与统一。书中主体故事纯为虚构,但整体背景却有大量经过变形的历史细节,除了融入对家乡的情怀,文字中更有她对历史的理解与对当下的思考。写小说的4年间,李静睿的私人生活和整个时代都经历了巨大变化。使她的创作心境也不断变化。在不少读者看来,这样的题材选择对青年作家而言挑战不小,李静睿的用心与突破舒适圈的勇气值得赞赏。
大概从2012年开始,李静睿就一直在有意识地搜集相关材料,包括书籍、照片、论文,甚至淘宝上买到的影印版地方志,材料堆在家里,有空的时候会随便翻动。但那个时候的她确实还完全不知道最终自己会如何使用它们。每年回到自贡,李静睿也总会去各种遗迹走一走,正好那几年父亲学会了开车,父女俩可以去一些更远的地方,破败的盐商住所、废弃的盐井、人迹罕至的文物遗址,还有当年歪尾船们密密麻麻挤在其中的河流等等,像王爷庙、夏洞寺、东源井、艾叶码头这些地方,他们反复去看过多次。
图:寻迹自贡
“这些资料和画面一直在我脑子里流动,但我等了3年,才开始下笔,我写得很慎重,积蓄了足够的耐心。希望大家读完之后记住的不是作者的天赋和技巧,作者不重要了,留下的是故事和人物。”李静睿说。
在她看来,一个人能拿出什么样的作品,是天赋、热情、努力甚至运气的混合。“写了这么多年,支撑我写作的也从来不是结果,而是热情和一种类似于赌气的、很孩子气、很幼稚的心情。”写完《慎余堂》后,李静睿真的松了一大口气,她用4年完成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完成的事情,当中克服了种种难以向外人言说的挫败和诱惑,更别说这4年中还经历怀孕和生育。“4年莫名其妙就这么过去了,我没有虚耗这种热情,也没有草率对待自己和读者,从这个意义上,确实没有什么遗憾的地方,很过瘾,也很值得。”
她有说走就走的果敢
初探小说影视改编之路
4月上旬,在成都举办完新书分享会的李静睿,回到家乡自贡,为自己的电影剧本继续忙碌,同项目导演和制片一起,看景开会。与此同时,身兼电子文学杂志《小鸟》编委会成员的她,约稿、读稿、选稿、编稿、推新人……一如既往地从阅读中汲取养分,用心地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体恤+牛仔裤,晒厨艺,也晒娃,李静睿活跃在社交网络平台上。有人说,她身上那种宽厚的感知力,时常透过文字传达给每一位观者。“其中既有超脱于时代的“局外人”的理智与清醒,也有与家人相处时油然而生的绵绵爱意。”
从火边子牛肉、豆瓣鲫鱼、红糖锅盔到牛油火锅……读者们留意到,《慎余堂》中的美食,也让故事里的人物一下子在四川这片土地上鲜活起来。李静睿直言,平时就特别喜欢看文学作品中对食物的描述,是一种小小的个人趣味。自己喜欢的作家好像都很喜欢写吃的,比如曹雪芹、汪曾祺、张爱玲,包括金庸。
就像她之前重看《乌克兰拖拉机简史》,里面有整整三页,列举母亲的储藏室里有哪些食物。正所谓“生活不管从哪个层面来看都是一片沙漠,食物成为他们仅有的能紧紧握住的东西。”
图:在国外游学
回溯过往,在同学和校友心目中,这位个子娇小的邻家妹妹还有一枚“成绩优异”的标签。那时,一本叫《少年文艺》的杂志在自贡旭川中学校园里流行。有一次,在看完一篇文章后,她的闺蜜突然对她说“我觉得你写的一定比这上面好。”因为这句话,李静睿创作出了人生中第一部小说,投给杂志后便得了奖。十七八岁的时候发表了不少作品,还拿了一些奖。大家觉得她好像可以走这条路,可李静睿又兴趣索然,执意推掉一切邀约认真投入高考,专心去做好学生。
图:当记者时,李静睿在汶川地震现场
初入社会的李静睿先后供职于广州和北京的报社做记者。在南方日报的时候,有编制、有户口,让家人满意,说出去也体面。辞职去北京后,她的工作也跟在广州时大同小异,几乎都在时政、政法领域。后来突然又辞职,凭着同样一股冲动回头继续写小说,然后就到了完成《慎余堂》的三十七岁。“这中间真的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的缘由,我很小就发现自己有这种奇怪的性格:小事会思前想后深思熟虑,人生真正的大事,无论事业,还是婚姻,总是全凭冲动。”
丰富的职业经历和旅居生活,赋予了李静睿多样的创作灵感。在她笔下诞生了叙述川西小镇十二种人生片段的短篇小说集《小城》;跨越时间、空间,贯穿亲情、爱情的《北方大道》;获得了第五届豆瓣阅读征文大赛最佳悬念奖的《不可能的正义》等佳作。如今,李静睿也在为自己的作品积极探索影视化改编的可能,以《我和你只有这四个夜晚》和《微小的命运》为代表的小说作品均已投入到影视开发中。
在父亲眼中,为人之母的李静睿更加的平和,或许她的“小宇宙”里早已不再裹藏说走就走的冲动,但在思想的国度,自在行走,依旧如她。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编辑:王娉婷
责任编辑: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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