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者 蒋周德
摩崖石刻,是直接雕刻在山崖石壁上的文字或图像。从唐代到民国,在一千多年时光里,一代又一代雕刻工匠们,在自贡崇山峻岭、河流两岸雕刻了数以万计的作品。由于自然和人为因素破坏,留存至今的已不多了,其中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处,省级、市级、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分别有3处、4处、15处。荣县因摩崖造像多、体量大,与重庆大足、资阳安岳、乐山峨眉并称为巴蜀四大佛文化圣地,也是四大石刻文化圣地。
荣县“三佛” 折射当年富庶盐铁经济
自贡摩崖石刻是一幅历史悠久、绚丽多姿的画卷,徐徐展开时,最为耀眼的无疑是体量巨大、气势恢宏的荣县大佛。
“荣”即是梧桐,古时荣县境内的梧桐树多,因此以“荣”为名。绕县城而过的两条河流,一条叫东川水,另一条就叫梧桐水。东川水与梧桐水于老城南端汇入旭水河,然后一路奔流,直至在大安区凤凰乡与威远河相汇成釜溪河。
“三水绕绿城,三佛佑古都”。围绕荣县城的“三佛”是荣县大佛、二佛和古佛。大佛位于县城老城区东500米的东山上,佛像头顶与山巅齐平,通高36.67米、体宽14.6米,雕刻于唐代,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二佛寺在县城西南金碧崖,其中第7号窟最大,主像为弥勒佛,高5.8米、宽2.6米,系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这里沿岩造像上千尊,延续约500米,因昔日佛像装金饰彩,光灿夺目,故称金碧崖。在县城西干道还有一座建于唐代中期,名为“古佛”的石刻,通高4.6米,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此外,在荣县大佛山北麓的真如崖龙洞石刻造像群中,一尊威风凛凛的毗沙门天王像,也达到了罕见的3.7米高,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荣县摩崖造像多、体量大,引起省级相关部门的重视。2016年4月,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启动为期5年的四川散见唐宋佛道龛窟调查,首站就选择了自贡地区。
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考古学博士、省考古研究院客座研究员、自贡地区调查队领队于春等人经过数月跋涉,对我市16处、408龛唐宋时期的佛教造像进行了记录、测量、拍照、绘图、拓片等。2017初,《四川散见唐宋佛道龛窟总录.自贡卷》出版。
“自贡地区唐宋时期佛教造像呈现出两大规律:几乎集中修建在河流沿岸;多为‘大像’。”于春介绍说,此次调查的16处佛教造像,其中旭水河及支流沿岸有9处,越溪河及支流沿岸有5处,沱江沿岸2处。此次调查的408个龛窟,大于4米的特大型龛窟就有19个,其中高度在4米以上的大型倚坐弥勒造像6尊,2米至4米高的大型龛窟60个。
为何规模巨大的造像集中在荣县呢?
“摩崖石刻尤其是大型摩崖造像,不仅在古代,即便在今天也是浩大的工程。要完成这样的工程,不仅要有大量的信徒,更要有经济实力做支撑。”市政协学习文史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曹念介绍说,唐宋时期荣州盐业、铁矿业、陶瓷业非常发达。造像大多位于河流沿岸的原因,一是当年食盐等产品主要通过水路运输,二是古人相信佛像可以镇邪以消除水患。
文字雕刻 沉淀千年光阴里的艺术
纵观我市摩崖石刻艺术画卷,唐代以摩崖造像为主,因为当时朝野倍加推崇佛教文化,佛道龛窟随之盛行;宋代大为减少,到明代渐入低谷;清代再次迎来高潮,不过以摩崖题刻为主,这一现象持续到民国。
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保障东南”石刻,记载了清末社会动荡景象。该石刻位于赵化镇西门、沱江河边的观音山崖(因有观音石刻佛像而得名),整个石龛长10米、高3米,字体高1.3米。字由清末书法名家包弼臣书写。从大字后面的一百多个小字可以了解到,这是咸丰庚申年(1860年)云南起义军李永和东征失败20年后,富顺士绅为旌表萧云笙的“平叛”之功而摩刻。
荣县金碧崖最南端有天然洞穴,洞口左侧崖壁上镌刻“青阳洞”3字,字高约3米、宽2.6米,为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荣县首富郭宏典题,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还我河山”摩崖石刻虽不是书法造诣最高的,却是知名度最高的,其中位于市区龙凤山南麓岩壁上的最为有名。
据史料记载,1944年,抗日战争进入最艰苦、关键阶段。这年6月,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全国节约献金爱国运动总会会长的冯玉祥将军,携夫人李德全亲临自贡,主持召开节约献金救国大会。在这次献金救国运动中,仅22万人口的自贡市捐款达1.2亿元法币,创下了全国城市抗战捐款金额之最等22项全国之最。冯玉祥被自贡人民高涨的抗日热情和踊跃献金的爱国壮举深深感动,遂挥毫题写了“还我河山”4个充满浩然爱国正气的大字。
摩崖题刻点缀了摩崖石刻这幅恢弘的历史画卷。“蜀中五老七贤”之一的书法家赵熙的诗词、楹联石刻,星罗棋布于老君山(墨林乡)、吕仙崖(墨林乡)、仙人山(双古镇)等荣县名山。其中颂扬老君山的触景生情之作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一念前生堕世间,飘然人外御风还。秋来化鹤三千岁,独立荣州第一山。”
毁损严重 摩崖石刻艺术留下遗憾
“荣县大佛衣纹流畅、慈眉善目、表情生动、神韵飘然……”于春高度评价自贡地区的石刻佛像雕刻精巧细腻,造型栩栩如生。而自贡地区的题刻多是包弼臣、赵熙等大书法家所书写,具有颇高的书法、文学、雕刻和史学价值。
自贡地区的摩崖石刻,是历代艺术家和劳动人民匠心独运的艺术瑰宝。透过它们,可以看到曾经生活在这块热土上的先辈们孜孜不倦的工匠精神,看到他们对现实的反思、对未来的祈祷,看到历史长河中自贡社会的变迁……但也留下遗憾一串串。
在山崖峭壁上雕刻佛像、文字,成为流芳千古的文物,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为防止风化等自然因素损毁,雕刻者选择的山体石材须无裂缝、质地坚硬,然后数月甚至数年如一日地一锤一凿地精雕细刻。纵观自贡现存的摩崖石刻,绝大多数作品精巧细腻,技法娴熟精湛,却鲜见雕刻家留下姓名,即使是摩崖题刻,也只有书法家留下了姓名。在自贡文史上,仅陈葆初一位石匠籍籍有名,其从事的却是盐商祠堂、会馆及市政桥梁建设。石材雕刻行业一代又一代的能工巧匠,都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石刻文化影响欠深远,也是一大遗憾。巴蜀四大石刻文化圣地中,重庆大足石刻名扬中外,乐山大佛已是世界知名旅游胜地,安岳石刻技艺早已跻身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安岳县还因石刻技艺被文化部授予“中国民间艺术之乡”称号,唯独自贡及其管辖的荣县,对辉煌的石刻文化沾光不多。
“在安岳,那些雕刻于唐宋时期的精湛艺术,是几乎所有石刻匠人的启蒙老师。”民间文物保护志愿者宋光辉介绍说,自贡几乎没有雕刻艺人去临摹那些散落于各个角落的精美摩崖石刻。我市的雕刻“非遗”项目,也多是木雕、核雕之类的。
“石刻密布的龙洞,曾是荣县八大名胜之一的‘龙湫月夜’所在地。新中国成立后,在此建电瓷厂……这一名胜正逐渐成为记忆。”有网友在荣县人论坛忧心忡忡地说。
因自然和人为因素破坏,已经或正在消失的又岂止龙洞一处。散落在各地的题刻,大部分出现沙砾化,有的字迹已无法识别。
令人欣慰的是,荣县政府已认识到佛文化是当地一大特色,于2012年开始举行一年一度的大佛文化旅游节。2017年4月,荣县还成立了佛教协会和大佛文化研究会,首次会议就邀请到了多位专家,征集到了诸多论文,有于春的《荣县地区摩岩造像概况》、四川大学向以鲜教授的《荣县大佛造像的意义》、省社科院艺术研究中心唐林教授的《荣县大佛(寺)与丝绸之路的佛教传播》等。曹念不仅带去了《荣县佛文化对蜀东南文化的影响》,还呼吁联合峨眉山、安岳、大足的佛教研究专家,举办蜀东南佛教传播研究线路为专题的文化旅游节,带动四地逐渐发展为世界性质的佛文化博览园。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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