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蔡 堃
搬到新的小区四年了,除了隔壁那家邻居,我好像再没有新认识谁。
邻居一家五口,中年夫妻,一双上学的儿女,一个老太太。我是怎么从一开始就断定他们是拆迁户的呢,也许因为他们一家人都大着嗓门儿说话——有时是老婆数落老公,有时是管教孩子,有时是两口子对吼,有时是渐近青春期的兄妹俩嬉笑哭闹;也许是因为他们偶尔把垃圾放门口而不带到楼下,大门框上还挂着一面小镜子和一道黄色小纸条。家里男主人似乎在做生意,女的没有什么事,常常电梯里碰到,说出去打牌。他们总爱在出门碰见的时候主动打招呼,而我,起初总会为他们放垃圾在楼道引来老鼠而耿耿于怀,弱弱回应一下人家的热情。
有一天在电梯里碰到,女主人主动招呼我们。没话说,我提了一句“儿子,你看阿姨好福气,人年轻,哥哥姐姐都长那么大了”。
“调皮得很,成绩也不好。”女主人随意应答到。
“两个孩子好啊,不孤单。”
临到我开门了,她回头真诚对我说“弟弟不好耍,你就叫他过来耍啊,叫我那两个带着他。”
我突然觉得很惭愧,冲口而出的一句话竟收到这么热情的邀请,最重要的是,在我们互不相识的水泥森林里,有多少人,会主动邀请别人去家里做客,或者放心让自己的孩子独自串门去玩呢。倒是我小时候,整栋宿舍楼里都是父母的同事,同龄的孩子们互为邻居,确实很有一些关于串门的美好回忆。
我家的入户花园斜对着邻居的客厅饭厅,所以他们家好多活动都能尽收眼底。邻居家常常有客人,有时候满桌的酒菜味道会隔着窗户飘过来,高声说话的男人们行酒猜拳,笑着闹着……直到深夜。有一个周末的早晨出门等电梯,邻居家一下子开门出来了七八个“走人户”的老人,看样子是住了一晚上的呢,热闹得很。我突然想,能在家请客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我们常常煞费苦心约到一个饭局,下班后堵着几公里长的车,稀稀落落地等到7点半才能齐人,然后又看着服务员的脸色害怕被打烊;又或者因为忙碌,我们与家人团聚的年夜饭都定在了精致的饭店,记忆中的年味渐行渐远。《舌尖上的中国》总能让观众回味起亲情、乡愁和岁月的味道,眼下这邻居家热气腾腾的聚餐场面真是应景而生动的,它牵动了我这个观众的心。
上班的日子总是匆匆的,邻居家老太太有时候会敲门告诉我钥匙挂门上了,吓得我不好意思连声道谢;有时候她还会告诉我小区门口的超市卷纸在打折,或者听说最近校门口有坏人拐带孩子……我渐渐习惯了有这样的邻居。
每个人都住在自己的衣服里,谈笑、谦让、文质彬彬,但匆匆奔忙里,我们已很难了解别人或被人了解,只有我隔壁的邻居,他们一家人出门总是挂着爽朗的笑意或愤怒的念叨,孩子们见到我就招呼一句“阿姨好”。他们的家,一定满屋子漫溢着烟火气,和生活中最美妙的真实。
一晃四年过去了,邻居家的儿子已长很高了,喊“阿姨好”的声音变得老粗,上周电梯里碰到过一次,感觉小伙子突然懂事了很多。他告诉我虽然住校读了普高,但原来的基础太差,现在感觉很吃力,每天都要做作业到很晚。关上门前,我回头对他说了一句:加油,高中熬过来就好了!
然后,我突然想写下点什么,为我那可爱的邻居。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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