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 云
认识文邦,是40年前的那个初春。
那时十年浩劫刚刚过去,催生了一个文化中兴的时代。我和文邦都是50后,那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动荡的岁月把我们的青春席卷而去,留下创伤、磨难、迷茫和痛苦的回忆。
荒芜干涸了太久的心灵,恰如久旱逢甘霖。我们拼命地吮吸着文化的营养,并自觉地拿起了笔,在雪一样白的纸上涂抹起单纯而笨拙的文字。
那个初春,市艺术馆举办了应该是文革后的首届“诗歌讨论会”,发起和组织者是平反昭雪恢复工作的右派诗人李加建,我们便自然地汇聚在了这个会上。
会上下发并讨论了用钢板刻写油印的四个诗友的习作。市土畜产公司的青年雷林,市鸿化厂的青工罗鸣,贡井盐厂的青工黄德涵和恢复高考就读师专中文系的大学生陈文邦。
那时的文邦,可谓风华正茂,温文尔雅,意气风发,才情充盈。许是惺惺相惜,自此,我们便有了交往。
1984年,他已经在九中任教,我在《人民日报》“春潮曲”专栏里读到了他的散文《翠竹新篇》。这在崇尚文学的上世纪80年代的自贡,可谓脱颖而出,也让我对他刮目相看。这以后,我不时在市内外和省内外的一些报刊上读到他的诗文。
改革开放,财富涌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无疑是一句最震撼人心的诗!激烈的生存竞争中,我的许多“文友”也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有人从政,有人经商,我在报社作记者,他坚守在三尺讲坛执教鞭。三十几载寒暑过去,风雨兼程,从业的同时,我们一直不忘初心,矢志不渝痴迷着文字、书写着文字!
时光飞逝,岁月如歌,所谓天道酬勤。我的这位文友在紧张繁忙的教学之余,笔耕不辍,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他先后在《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四川日报》《散文》《文汇月刊》《青年作家》等报刊发表了不少诗文。他的散文《竹根雕者》收入《北大基础教育文库新人文读本》,诗歌《九重葛》在厦门大帽山三角梅园镌刻为碑。继去年散文合集《三角梅九重葛》(合著)出版后,今又有散文集《荷塘上的飞翔》面世。
几十年来,他不时有作品发表,似乎从不间断而又不徐不急地有新的诗文出来。我的文友中他和我彼此是难得一见的,但他的文字却是我认同的欣赏的。
一晃,我们都走过了这个万象纷呈的时代,我们的人生,便因了这纷呈的万象而丰富了色彩。
文邦的文字干净,雅洁,如同他的人品一样,耐读。他的散文从立意到文法,受古文家的影响很多(历代笔记的影响亦不少)。他的文字,初看起来,有几分平淡无奇,细读下来,这样的平淡文字,殊难为作。
《荷塘上的飞翔》是文邦近几年刊发在国内各种报刊杂志上的散文作品,共有四辑72篇。大多我过去在他发表的报刊上读过,今天细看,又有了不同的感觉,虽然写作的时间点不同,但感觉依然勃郁,使人兴趣盎然。它昭示了文邦散文所具有的文学品位,能经得起岁月的汰洗。它所释放的文字魅力,也是不言而喻的。
品味文邦的散文,无不宣示着作者立足于生命、生活本位,以及对正常的人性之间温情的呼唤。文邦曾长期工作在教育战线,校园的生活,滋养了文邦积极向上的生活热情。
读文邦散文,首先使人感受到了他的纯真。我想,这是最可宝贵的品格。
散文写作,说到底是作者心灵和情愫的审美对象化。而人的精神世界,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散文品位的高低。
一个真正的散文作家,不管其内心世界有多么的复杂,都具备其纯真的一面。正像哲人说的那样,石蕴玉而山辉,水含珠而川媚,人性中最本真的东西,当是散文写作者能够写出彩的源头活水。
文邦的散文最具有动人的思想和情采的,是他写人物,你看,他写母亲、朋友、书亲情、友情的篇章,情有色彩,人有温度,父亲的邮车、枧竿上的母亲、聪明的女儿、《恶家婆》、《为文者李剑》以及他写父亲《远去的邮车》的那些篇章。有滋有味的文字,娓娓而谈,写出了作者平常那温软轻柔的脾性,细致入微的体贴,勤谨上进的工作精神。
《荷塘上的飞翔》第一辑里的《千巴背带》《大地的血脉》《广州,广州》《那时好借吾师书》《一删一添见诗魂》等篇什,都通过对日常琐事的记叙,用类似絮语轻谈那样朴素的文字表现出来。虽然文章的叙述多于描写,但仍不失精彩的细节,让人过目难忘!还有一些抒情段落,也笔笔写实,别具情味。像这种生活小景的描写,使文邦的散文富有生活的内容和艺术上的吸引力。
文如其人。文邦的散文作品本分、纯真,在眼下秋千乱翻的文坛上,自成一片天地。
文邦还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说他整个人、全部作品就是一团感情也未尝不可。情动于中而发于外,心多所感而印于物。他的散文便如葳蕤的花木,吸引了很多善感的读者。
文邦的创造在于:用细笔触,用轻淡的色彩,连续不断地去描绘现实生活中,人们所习见而易于忽略的心理和景象。他写景,城中的瀑布、山上的天车、崖畔的黄桷树,等等,都有声色、有情感、有温度;要说占比较多篇章的那些写花木的文章,那笔还真是细而不腻,艳而不妖,注入了人文的温暖,常有物我一体的意韵。
对于文章,作家的情操襟抱,决定其高下。悲愤的也好,抑郁的也好,超脱的也好,闲适的也好。凡是好的散文,都会给人以高尚情操的陶冶。情操就是对时代献身的感情,是对个人意识的克制,是对国家民族的责任感,是一种净化的向上的力量。它不是天生的心理状态,是人生实践、道德修养的结果。
言为心声。浅薄轻佻、见利而动、见势而趋的人,是谈不上什么情操的。他们写的散文,无论怎样修饰,如何装点,也终归是没有价值的。
洁净的、美的东西需要被发现。文邦仍在对外部生活进行着仔细观察,他依然在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深入生活,去不断寻找,不停地采撷。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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