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顺曾家祠内“雪藏”数百件古牌匾
近日,记者来到位于富顺县赵化镇两湖会馆的“赵化镇古牌匾陈列馆”采访。一批发掘于当地的清代及民国时期的珍贵古牌匾让人眼前一亮。
曾经,古牌匾犹如朵朵小花,散落庙宇、祠堂、富豪家……今天,它们因为什么样的机缘,被“整队集结”于此?陈列馆筹备时间长达10年的幕后,都有着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记者在富顺县寻访到多位亲历古牌匾发现、收集、清理、修复、辨认、保存等工作的文史工作者、研究者,他们将10年间断断续续的镜头组接起来,完成了一次钩沉千年古镇文化印痕的历史穿越。
偶然寻访
民房惊现百年牌匾
走进赵化镇古牌匾陈列馆,近50幅古牌匾挂壁陈列。祝福祝寿、为修房造屋致喜、开业、结婚、求神、恭维等主题,不一而足;杉木、柏木、楠木等材质各异。其中,不乏名人手迹,如“民国四大书法家”之一的于右任题写的“福寿长绵”牌匾。陈列馆还将刘光第的墨宝一并展出。一块块烙印着时代印痕的古牌匾,仿佛在这里隔世重生。
各类牌匾用不同书体文字雕刻,大字直径1尺有余,小字直径3厘米左右,最大牌匾长3米、宽0.5米,雕刻工艺精细,书法艺术深厚。
“乐听鸾和、强仕增荣、鸠杖萱扶、仁正咸恒、偕老古稀、瑶池春永、谟烈绍新、颂歌轮奂、万世荣昌……”乍一看牌匾刻文,古文功底不足的人难以推敲其背后的深意。从这些留存于世的古牌匾可以想象,清光绪至民国28年间,赵化民间祝贺新房落成、办厂开工、结婚生子,甚至时望贵族营造坟墓完工、推崇贞妇等,亲朋好友都会刻匾相送,用语典雅,用典堪称精准。
一批古牌匾,印证了赵化清末民初时代的特征和礼仪风尚,也是该时代赵化水陆通衢、商贾繁荣、经济文化发达的真实写照。
采访中,记者得知,除了入馆陈列展览的50余幅古牌匾外,赵化镇还发现有相当数量的牌匾,以及140余张明清寺庙捐款功德姓名牌暂未陈列。颇为意外的是,这样大批量的古牌匾群,竟在10年前的同一时间,在同一地点被发现。
转瞬十载已去,不过,时任富顺县政协文史委特约文史编辑的邓佑云,仍清晰地记得10年前让他惊讶的一幕。
2007年秋季的一天,因县政协文史委和县文管所联合出版一本文史专辑,邓佑云随行参加古迹寻访及资料收集工作。
走到赵化老街曾家祠的时候,邓佑云听到有人说“里面有很多字,写得很好”,便随之进门看看。没想到“床和柜子下面,全是字。木板上刻很多名字,有对联、牌匾,雕工很好。”吃惊的邓佑云接连追问“为啥拿来做了楼板?”
未等居民们回答得很清楚,一行人接连发现,这个由完整的四合院落组成的祠堂,正堂4间大屋地板均由木质牌匾、对联、木碑等铺就,数百件古牌匾从曾家祠甚至附近祠堂居民现居房中被发现。
曾家祠古牌匾群的发现,在自贡文物界引起不小震动。更多的人想解开牌匾成群发现这一谜团。富顺官方、民间许多文史工作者、研究者开始追溯那一段历史。土生土长的赵化人、赵化中学退休教师高志辉就是其中一位,他开始着手搜寻查阅古牌匾“为何会集结成群”的时代背景。
民国时期,赵化镇粮食仓库设在镇公所(川王宫)内,共有木板仓8眼。新中国建立后,县人民政府开始建立粮食仓库,命名为“十二区赵化第六集中仓”。办公室设在隆兴寺庙内。但远远不能满足粮食的保管储藏,随后开始扩建仓房。修仓所用原料主要是木材,而县政府调拨计划根本不够。十二区政府下令:凡赵化第六集中仓征收粮食乡镇,必须没收所辖祠堂、庙宇、地主、富豪家牌匾,送赵化粮仓办公室。
1951年开始大动工。禹皇宫大殿及两厢和东山世第大地主家院子,被整修成仓房。第二年又扩建曾家祠粮仓,将所收牌匾300多块,镶成仓库楼板。这便是2007年邓佑云一行无意间洞开的“雪藏”于曾家祠的古牌匾群。
艰难清理
非同一般的“隔世对话”
上世纪70年代,曾家祠部分粮仓被改作职工宿舍,几经变迁,已属私人房产。流落民间的牌匾,“变身”门板、墙板、床板、洗衣板、猪圈挡板……满是刀痕、斑迹、蛀虫眼和缺口。
“当务之急是保护问题。”内心震憾之余,当年参与寻访的第一批目击者们意识到“难度非同一般”。县委宣传部、文体局、文物局以及赵化镇党委政府组织专家与民间文史学者,共同参与清理、辨认、走访、研讨,时间长达10年。
“字迹不清、深藏污垢、残缺不全,难以辨认。”至今,古牌匾群主研团队负责人李靖林,都还在感慨令他感觉五味俱全的庞杂基础研究工作。“但最终受到的是一次莫大的洗礼。我更加深刻地了解了富顺才子之乡的美名。”他告诉记者,由于牌匾被用做不同的用途,有的还沾上了沥青,清理工作十分困难,用力不能过度;书法字体夹杂异体字、生僻字、不规范字等,加之文言、繁体字难辨,难度系数倍增,需要多方反复考证,错漏难免。“国内专门研究古牌匾的资料有限,此次清理的规模和庞杂程度,前所未有!”
而基础研究之前的清理工作量,更是大到惊人。“我们得将所有的牌匾编号、分类,测量长宽厚,依次称重,注明完整程度,分等次进行登记。这还不包括牌匾本身主体文字、题款、时间等详细内容的辨识登记研究工作。”在李靖林心中,斑驳古木上,每一段文字,寓意深刻,音韵铿锵。每一块牌匾,都承载着一段历史,就是一个故事,一句警世箴言。
“贝叶流光”匾,经考证,原是弟子小和尚们给老和尚福寿或修好了藏经阁祝贺所送。用语华丽,哲理高深,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赵化历史上不仅商业繁荣,同时儒释道文化在此交相辉映。
一幅在抗日战争胜利后族亲友贺冯先生大生意开张所送的“鸿业肇兴”匾,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抗战胜利后,赵化人民积极投身医治战争创伤,大力兴办工商业的历史画面。
此外,“白璧持躬辉映泮宫芹藻”对联牌上联,据考证为私塾或书院门口所挂,说明赵化历史上教育兴盛,尊师重教,读书风气深厚;“开筵当二月同来华屋表仁”(下联),系一住所主人新房在二月间落成请客,“世晚等人同贺”。由此可以看出,赵化当地讲究礼仪,崇尚礼尚往来,重视亲情、友情,美食文化发达,源远流长。
名不虚传
印证古镇鼎盛文风
“字字存讲究,句句有出处。不懂古文化,断难读懂矣!匠心独运,叹哉!”原富顺县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主任委员刘海声,感叹于赵化古镇鼎盛的文风。
当年参与清理古牌匾群时,一块“黎阁重光”的贺匾,引起了刘海声和大家的注意。
“由于被锯掉的一小部分正好是右边的题款,无法确定被祝贺人的姓名、身份和被祝贺的原因,成为很大的疑团。”为了弄清这块匾的真相,刘海声从“黎阁”二字查起,原来其中有一则典故。依据古书中《刘向校书》故事中“卯金之子”和“黎阁”的涵义,他推断受祝贺这家人“姓刘”。“重光”二字则隐藏着这家人曾经受过挫折,现在又恢复光耀起来。在内容和时间确定后,刘海声大胆推测,贺匾疑为某一刘姓人家或刘光第的从弟刘光筼行弱冠礼或考取了功名,姻弟田时新所送。
解匾析文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消失的社会。古牌匾中有许多朴素的道理,可以洞穿历史,也可以启示未来。从发现牌匾群到就地保护、收购发掘,再到选址建馆陈列,富顺县经历了整整十年历程。
富顺县文物局相关负责人表示,集中发现的古牌匾、对联牌、木碑等,对研究清末民初时期的赵化民风、民情,以及古镇历史演变具有重要的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据介绍,因年代久远,磨损严重,其中,仅有11块被鉴定为可移动文物,列入文物保护数据库。
遗憾的是,牌匾群未见一副完整的对联牌,给研究工作少留了一些线索,就权当是古人留给我们的“赵化对联牌之谜”吧!(记者 缪静)
编辑:周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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