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相认拥抱
自贡网讯(记者 张才 摄影 叶卫东)“翻年就十九年了--”回想起来,富顺县板桥镇62岁的金永祥觉得自己这辈子似乎只做了一件事,也只做成了一件事,那就是找儿子。风餐露宿,悲欢离合,上演了一出现实版《失孤》。
小时候的金远飞
儿子丢了
一、灶上的锑锅烧穿了
1998年农历2月22日,是金永祥一家背井离乡,到福建厦门同安打工的第四个年头。事先,金永祥并没觉察出这一天有任何异样,中午下班回家没有见到妻子巫吉先和小儿子金远飞,只看见灶台上的锑锅烧穿了;抱怨了几句,没吃上饭饿着肚子就又上班了--直到下午3点左右接到大女婿打来的电话,儿子丢了。
金远飞当年6岁,在当地上一家幼儿园。
当天刚好是周末,“妈妈,我出去耍一会儿!”上午,巫吉先眼看着金远飞蹦蹦跳跳地出了门,中午时分还没见儿子回来,心里有些着急便出门四处寻找。一个小伙伴告诉她,金远飞被“一个叔叔抱上了公共汽车,说带他到外面玩”,顿时,巫吉先时脑袋里“嗡”地一声,她意识到儿子可能被人拐走了。
二、风餐露宿一口气找了三年
车站、码头,厦门市区、福州方向--接下来几天,金永祥全家加上发动起来的老乡一共30多人,分头寻找,但毫无结果。最后,金永祥立下誓言:“找不到儿子绝不回四川!”他辞去工作,安顿好妻子,独自一人踏上了寻亲之路。
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三年--
“最先到的是平潭一个小岛,听说岛上有人在卖小孩。”金永祥挨家挨户打听,把整个岛都转了个遍。“出门的时候我到派出所开了一张证明。”每到一个地方,金永祥先找到当地派出所,请民警在纸上写下附近学校名称并标明前往路径,他判断小儿子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到学校蹲守应该比挨家挨户找更有效。
平潭、泉州、福州、莆田--三年时间金永祥没有住过一次旅馆,没回过一次同安,甚至没有给家里打一个电话。金永祥似乎从这个世界消失了,饿了啃一口一种当地最便宜的粑粑,困了就睡在别人屋檐下,他形容那些年自己和一个乞丐没有任何区别。一路上他还遇到了不少好心人--金永祥记得大年三十,有人给他抱来了一床棉被。
尽管一路风餐露宿,但是前几年打工攒下的将近五万块钱积蓄,还是不知不觉花光了。时间到了2000年6月,兜里剩下的钱只够买一张回程车票,当金永祥回到厦门同安时身上只剩下3块8毛,正好房东过来催租,见状手一挥,把他当年的房租免了。
三、偶遇表弟被拐小孩却就此错过
回到家里第二天,金永祥感觉昏昏沉沉浑身无力,正在这时候一名当地男子找上门来。
“你认不认识陈某某!”来人称陈某某欠他六千块钱“中介费”,扬言如果赖账就到公安机关告发陈某某拐卖小孩。金永祥顿时一激灵,关于“陈某某”他何止是认识--在板桥,不仅是老乡“他老丈人和我田坎挨田坎”;在同安,两家人住得很近,他女儿和金远飞一般大,经常一起耍,平日里两家人多有往来。
其实,出事之后金永祥判断六岁小孩已经很懂事了,怀疑“应该是熟人下的手”,只是一直毫无头绪。
灵机一动,金永祥决定先稳住对方,答应想办法帮他要回这六千块钱,并以到时候方便通知为由,留下对方姓名和电话。将这位名叫黄某某的当地男子打发走了之后,金永祥直奔最近的派出所。
次日上午,金永祥跟随民警驱车赶往仙游黄某某老家。黄某某并没在家,其妻子透露,同村人林某在1998年买过一男一女。当一行人赶往林家时却发现大门紧锁,邻居反映林家一对儿女就在附近村小读书。民警又带着金永祥马不停蹄地来到当地小学,向校方说明来意进行沟通之后,将学校所有学生集中起来让金永祥一一辨认。
“你家住哪里?”金永祥用四川话逐一询问,但是没有发现口音或相貌和自己儿子相符的学生。
“我姓吴,爷爷是打铁的。”其中一个孩子满口四川话让金永祥十分惊讶,他想起一位名叫吴世建的远房表弟好像也有一个儿子不见了,正好孩子的爷爷又是一名铁匠。于是赶紧打电话回板桥询问,接电话的是吴世建的爱人,由于那些年传销盛行,她疑心被骗说了句“我娃儿是掉进厕所里淹死的”便把电话挂了。
四、“怀疑对象”意外身亡寻亲陷入绝境
自此,“熟人”陈某某成了金永祥查找儿子下落唯一希望,但他却人间蒸发,不论是厦门同安还是自贡板桥都没有踪影。
福建警方发起网上追逃半年之后,陈某某在重庆至福州的火车上被警方抓获,最终获刑六年。让人意外的是,陈某某交代的拐卖儿童犯罪事实中并没有“金远飞”一案。6年后陈某某出狱并继续混迹于厦门同安,并称自己坐牢是拜金永祥所赐。
“我咽不下这口气,就找上了门。”金永祥称当时陈某某和朋友正在喝酒,看见他进来就喊坐下来一起喝。金永祥接过酒杯却没有坐下,冲着门口双膝长跪在地对天发誓:“如果是你拐走我儿,你不得好死!”说完一口干掉杯中酒扭头便走。
结果没过多久陈某某死于一起意外,至此金永祥寻找儿子希望破灭,再次陷入绝境。
坝坝宴那天,金永祥、巫吉先两口子在等待儿子归来
五、媒体介入兄弟俩联手再下福建
但金永祥并没有因此停下寻找儿子的步伐,十六年间他几乎踏遍了福建的山山水水,十六年来他遵循自己的誓言没有回四川老家。
“身上的钱用光了就找工做。我会给老板提前讲好,多累多幸苦无所谓、钱多钱少也不重要,只要一听到消息就要让我结钱走人!”金永祥表示不仅自己的挣得钱搭进去了,连他两个女儿打工的钱也搭进去了:“前前后后,在这上面花的钱恐怕有十几二十万。”
一晃十六年过去了,金永祥从壮年到满头白发。
2014年,老母亲八十大寿,金永祥在时隔十六年后第一次回到了板桥,并遇到了远房表弟吴世建,再次提到2000年在福建仙游寻亲时遇到的那件奇事--话没说完,吴世建双眼圆睁:“哪就是我的儿啊!”
算起来,吴世建的儿子吴亮比金永祥的儿子金远飞小一岁,哥哥金远飞1998年农历2月在厦门同安被人拐走,弟弟吴亮同年8月在自贡板桥被人拐走。同样,这些年吴世建找遍了大半个中国,到过贵州、上海,最远到过海南。得知这一消息,吴世建和妻子商量后当即决定关掉经营多年的店铺,和金永祥一道到福建寻亲。
金永祥如今已年过六旬
母亲巫吉先不断抹着眼泪
回家
一,表弟找到失散多年的儿子却不能相认
在当地媒体帮助下,兄弟俩顺利找到当年档案,提取了“那个满口四川话‘我姓吴,爷爷是打铁的’孩子”户籍资料,上面成年之后的照片像极了吴世建,就连办案民警对比后都十分肯定“应该是同一个人”。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所长打电话给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就‘你要有心理准备’,”最终吴世建夫妇得到的消息是,警方征求对方意见后,答复不愿相见并且也不同意提取DNA。
“一看到是自贡的号码(孩子)就直接挂掉--”转眼两年过去了,夫妇俩一直无法释怀,唯一能做的就是逢人就拿出一直保持的户籍资料复印件,指着上面的照片说:“你看我们两爷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二、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儿子”主动联系
不只是表弟吴世建,金永祥这一趟也有了重大收获,经当地媒体进行报道后,一名“小时候说四川话,出生年月日和金远飞完全相同”的青年主动和他取得联系。
并且两人见面份外投缘,双方都觉得“特别亲”,金永祥认为他就是自己丢失16年的儿子金远飞,当地媒体还对此进行了连续报道。
该青年在当地已经娶妻生子,以在工地开吊车为业。
“他喊我‘老爸’,啥子事都会跟我讲,他给我说认了我这个老爸后养父母不高兴,把他们出钱买得吊车用链条锁了,我就劝他两边都要认,关系要搞好--”2016年年初,“感觉找工作越来越难”且年过六旬的金永祥结束外出打工回到了自贡板桥,但两人并没有因此中断,基本上隔一天就要通一次电话。
2016年3月,青年提出“想回来看爷爷奶奶”,金永祥又张罗起修房子。
大家庭在新修好的楼房前合照
三、峰回路转“亲儿”终于现身
由于外出多年,原来的房子年久已经无法住人。
但是房子修几层?金永祥又犯了难:“修两层吧,自己老两口和没分家的二女儿一家住是足够了,但是万一小儿子也要回来呢--”青年听闻提议干脆修三层,并打了三万块钱过来。
很快,在当地十分罕见的一栋三层楼房拔地而起。
10月建房进入尾声,22日正在客厅铺地砖的金永祥接到了福建厦门一名记者打来、让他诧异不已的电话:原来那个儿子搞错了,现在找到的才是他的“亲儿”。
四,这些年他一直在输入“失踪,金远飞”
“这是我的二姐--”2016年10月21日,在河南郑州工作的赵华东像往常一样在电脑里输入“失踪,金远飞”,一条两年前海西晨报《16年后,表兄弟再次踏上寻子路》映入眼帘,他认出了照片上哪个女孩是他的二姐,他认为自己就是这篇报道里的“金远飞”,用当地媒体的话说:“迟到两年之后,这篇报道迎来了最重要的一名读者。”
赵华东记得他一直跟二姐睡
记得大姐左手食指少了一截,记得她有两个女儿
记得家远有个菜市场,附近还有一个养牛蛙的
记得自己小时候跑丢过一次,是房东蹬着一辆三轮车找回来的,还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这些,金永祥当然都记得,他还记得当天晚上搂着儿子说“你恨不恨爸爸”儿子想了想回答:“不恨。”
赵东华回忆他的童年被一名“经常去他家,和爸爸妈妈很熟的叔叔“打断,之后先后两次转手,所幸养父母对他十分疼爱。一起相处几个月后,养父母全家搬到了山东淄博。 从一开始赵东华就清楚自己被拐卖的事实,因此在各方面都表现出出格和叛逆,直到成年之后他才完全接受、认同养父母。
从初中学会上网开始,赵东华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隔一段时间就上网查询关键词”失踪,金远飞“但都失望而归,前两年因工作变动查询中断一段时间,2016年10月21日再次查询却有了意外的惊喜。
五、揭秘--被拐儿子其实并非亲生
对于金永祥来说,除了惊喜他还有一份沉甸甸的额外负担--一周前,金永祥和”开吊车的儿子“通了一次电话,用他自己的话形容:”有一点点尴尬。”
“我提出还那三万块钱,他说提都不要提。”尽管电话那头对方以开玩笑的口吻称自己还是要认这个老爸:“按道理,是我先找到的,他(赵华东)应该喊我哥--”但金永祥明显能感觉到青年的落寞:“他再也没提回来过年的事,只是说想通过当地媒体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然后聊了几句家常就把电话挂了。”
出现上述乌龙其中一个最重要原因,是金永祥夫妇无法提供亲子鉴定最关键的DNA比对,因为那个名叫金远飞的儿子其实并非他们亲生。
据金永强回忆,当年他一个嫁到永安的堂妹回来说,有一家人生活特别困难,想把一个男婴送人。金永祥已经有两个女儿,一直想要一个儿子:“我去看了一下,娃娃六个多月,哭的时候光看到张嘴,听不见声。”金永祥说那一瞬间他再也无法将孩子放下:“将孩子抱到当时的区医院检查,医生说只是饿了,缺营养,输了点葡萄糖就回家了。”
六、回家--床铺好了坝坝宴摆起了
1月10日临近中午,金永祥家新修三层楼房门前土灶已经垒好,高高的蒸笼已经竖起。
前来帮忙的乡亲正在洗菜、切菜。“至少要准备十好几桌。”金永祥表示这些都是为了第二天欢迎儿子回家准备的坝坝宴:“远飞今天下午的飞机到成都,本来打算在成都住一晚,我跟他说看能不能尽量赶回自贡--”他一边扳着指头计算儿子的行程,一边征求记者的意见:“你帮我参考参考,要不要拉条欢迎横幅--整太隆重了又怕儿子不高兴--”
母亲巫吉先则不停抹眼泪,女儿女婿在一旁相劝:“高兴才对,你眼睛本来就不好。”全家人还邀请记者参观了为金远飞也就是赵华东准备的房间:三楼一间面积最大、采光最好的房间,崭新的家具,暖暖的被子,只是墙壁还来不及粉刷。
七、团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合家欢乐
1月11日上午10点,路口拉上了“欢迎金远飞宝贝平安回家”的横幅,请来的腰鼓队十分卖力锣鼓喧天,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赵东华--当年的金远飞带着新婚的妻子回来了。
“我记得后面有一座庙,门口有两个石狮子。”尽管将近二十年过去了,家乡的变化实在太大,但看着眼前的一切让赵东华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他告诉记者会多留几天再走。
赵东华表示不想因此影响他原来的生活,但是会尽量多和父母(金永祥一家)联系,抽得出时间会经常回来看看。 永安和板桥相邻,但是赵华东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这次并没有寻找亲生父母的打算。
编辑: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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