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富顺县东湖镇棬坝村境内的福源灏民居,原名“凤凰庄”,建于清代,集衙门公堂与民居为一体,拥有99间房屋,48个天井,前、正、左、右四个大院,其规模和建筑群风格至今保存完整,具有极高的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是川南地区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人们对福源灏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建筑恢弘、功能完备上,对它的文化渊源知之甚少。近日,记者在采访富顺县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原主任刘海声时,他娓娓道出了一位名叫陈崇哲的先人,向世人揭开了一段尘封的民居文化史。
◆ 陈崇哲文学成就突出,位列清末“蜀中文学八大家”之一,该发现为研究福源灏民居文化提供了新的方向。
6月初,一个晴朗的下午,记者在大安区烈士陵园附近的一座养老公寓里见到了85岁的老人刘海声,《富顺县志》、《四川通史》等文史书籍摆满了他卧室里那不到一平方米的桌面,常年致力于研究当地历史和文化名人的他最近又有了新的发现,那就是福源灏的民居文化。
福源灏原名叫凤凰庄,是清代晚期西南民居,原占地面积16.7亩,始建于清朝康乾时期。最初为邓姓商人所有。嘉庆初年,为奉政大夫陈宏泽购得,并更名为“福源灏”,意为富贵源远流长之地。
在光绪初年(约1875年),陈宏泽后人、富商陈兆贤对福源灏作扩建。光绪壬辰年(1892年)八月,陈福源扩建新花厅。从此,便形成融衙门公堂与民居于一体的现有形势与规模,具有晚清风格的民居。
两百年来,历史更替,斗转星移,虽然历经多次毁坏,所幸的是,现存的民居依旧保存了清末官商的建园传统。当人们大多惊叹于福源灏建筑的恢弘之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福源灏民居的文化底蕴也十分丰厚。
刘海声介绍说,几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四川历史辞典》一书中,看到了清末“蜀中文学八大家”中有一位名叫陈崇哲的人,关于此人的注解里写了“富顺”二字,这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多年来,在人们的印象中,自贡的刘光第位列八大家,这个陈崇哲又是何许人也?带着这样的疑问,刘海声翻阅了大量史书和学术著作,了解、研究陈崇哲的生平。如今,这位文化大家逐渐浮出水面。
陈氏家族重文兴教,自幼生活在福源灏的陈崇哲正是在这种氛围中成长起来的。《富顺县志》记载:陈崇哲,光绪八年(1882年)优贡,朝考二等;十一年(1885年)举人,官秀山县训导。《巴蜀全书》记载其“治经谨严,勤学深思,才藻富丽,诗文俱佳,诗五言宗《文选》,七言步武唐人,文则追踪魏晋。尤重躬行,以孝友称著。”编著有《仪礼士丧虞器服释证》四卷、《礼表》二卷、《古今文尚书篇目表》一卷、《馈食仪节》一卷、《八代文粹》二百二十卷(与人合编)、《八代文章志》二十卷、《江汉源流考》二卷、《蜀历代文学赞》二卷、《春荑阁诗集》四卷、《春荑阁文集》七卷。又有《春荑阁词》一卷,宋育仁为之序。
陈崇哲和富顺的刘光第、宋育仁曾一起就读于尊经书院,它是清末四川两大官办最高学府之一。其学生由四川省内各府按比例在秀才、贡生中选送,书院择优录取。注重培养学生的真才实学,尊经书院是经、史、词章人才的培养之所。当年陈崇哲就是学校小有名气的才子。
凭着渊博的学识和令人称道的涵养,陈崇哲被列为清末“蜀中文学八大家”之一。四川大学图书馆中至今仍保留了他当年编撰的《八代文章志》四册,成为研究清末四川文化的重要学术论著。
据文史资料考证,陈崇哲和当年戊戌六君子之一的杨锐关系甚佳,二人的书信至今犹存。陈崇哲的儿子是宋育仁的女婿,曾参与《四川通志》和《富顺县志》的编写,也是当地名噪一时的文化人。
悠悠岁月里,福源灏走出了多位文化名人,这些发现不仅提升了福源灏的文化底蕴,也让世人在关注其建筑特色的同时,看到了民居对自贡文化,乃至对四川文化的贡献。
◆ 从福源灏精美绝伦、“深不可测”的建筑中,可以看出陈家人熟谙中国传统文化精髓,审美品味高雅。
俯瞰福源灏, 整体建筑呈近似长方形,横阔95米,纵深59米,建筑面积约3600平方米。原房舍99间,48个天井,64条阴沟。房屋高低变化,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其间廊道纵横、门栏重重、照壁垒垒。院内四季花香、绿树参天,光线时阴时暗,显得幽深而不可测,若生人入内,还容易迷失方向找不到出口。
在当地百姓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有一次,一小偷趁月黑风高,翻墙入院,偷盗得手后,背着赃物翻墙不便,只能寻门而出,但在院内转来转去,始终找不到出路。眼看天光大亮,只得在院里找了个藏身之处,以便夜晚再伺机逃脱。就这样昼伏夜出,折腾了一个多月,也未能脱身,无奈之下,只好弃物翻墙而逃。
走进山门,过前厅,便入大厅堂。大厅堂是整个庄园的核心建筑,成“凸”字型位于正院之中,由一堂两厅组成,颇似衙门大堂。
以“凸”字型厅堂为核心配以客厅、书房、账房、大厨房、大餐厅、主人宅院、少爷卧室、下厅和大院坝等。左侧由大花厅和宅院组成,大花厅内又有男客厅与男戏楼;右侧由新花厅和宅院组成,新花厅内又有女客厅与女戏楼,并设轿厅供小姐出行。福源灏大院套小院,院中有院,院院有景。大院宏阔俊美,小院妙趣横生。它在美观和适用上达到了较高水平,满足了封建大家庭祭祀、社交、庆典、生活等的需要。可以看出陈家人熟谙中国传统文化精髓,审美品味高雅。
“48个天井点缀其间,廊道纵横,曲径通幽,雨天可以穿着布鞋,走遍全庄园,不会湿鞋。谱写出川南民居的建筑妙章。”原福源灏职业中学退休教师,二十多年来致力于研究福源灏民居历史的周其荣介绍说,福源灏不仅以大、奇、美著称,而且功能完备、分区细致明确、房舍配备齐全、交通路线短捷流畅、主次分明、重点突出。建筑艺术极为讲究和科学,也体现了封建社会等级森严,给后人研究川南民居风格和官商家族的生活史提供了宝贵资料,是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 福源灏民居文化为世人展现了封建官僚家族生活中的另一面,对研究自贡古代民居的文化内涵具有重要价值。
纵观福源灏,高堂大院,小院深宅。庄园外有大河相衬、平坝相托,花园、池塘、亭榭相映,密林相掩;院内天井、花园融为一体,珍贵树木、奇花异草争芳斗艳。精雕、巧塑、提花、镂刻、镏金着彩,饰于厅堂、门额、柱脚、梁坦、桃木、吊瓜之上,缀于门额、窗扇之中。雕梁画栋,栩栩如生,奇观异境,美不胜收。
以往,这些几乎构成了人们对福源灏的全部印象和认知,而随着陈崇哲的生平逐渐明晰,民居为我们展现了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福源灏民居内的壁画、泥塑、浮雕相当丰富,几副意味深长的门联更充分展示了陈氏家族的文化内涵。其中山门石柱上的门联尤其精准地描述了福源灏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周其荣介绍说,福源灏兴盛时期,门前平坝相托,沱江河相衬,远山起伏,欣欣向荣。白天阳光普照,百舸争流,橹歌回荡,好似千人拱手万人拜;晚上繁星点点,倒映沱江水面,波光粼粼,犹如万盏明灯照楼台。恰如大门石刻门联的写照:“岸外大江潮看月到天星风来水面;门前群岫拱欣云飞南浦雨卷西山。”
前厅二门条石左右门枋上雕刻的“文梓瑞芝秀挺嘉图;霞縠烟缬光照曲门”门联更是耐人寻味。据说当年身着彩色丝绢朝服的正五品奉政大夫,随从跟班,前呼后拥地回到故里省亲。为了再现光宗耀祖,霞光四射,四壁生辉的荣耀感和壮阔场面,房屋主人特意在门枋上雕刻了这样两句话。
门联两边分别嵌入一幅浮雕,两幅浮雕上刻有珍禽异兽,文梓瑞芝,繁茂向上的画面,便是此门联的真实写意。
虽然历经岁月变迁,当年精美的雕梁画栋,大多成为了历史的记忆。然而,人们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书房内黛玉葬花的壁画,色彩丰富,艺术造诣高超,令人叹为观止。
“长期以来,史料中关于福源灏民居的记述,多在其恢弘的建筑上,而缺乏对文化的挖掘,当下,研究民居文化是我们亟待要做的事情。”刘海声欣喜地表示,从陈家人对花鸟绘画,吟诗作对的喜爱和对教育的重视中不难看出,历史中的自贡官宦人家并不只追求财富,他们也重视文化传承,这对研究自贡古代民居的文化内涵,和对当地文化底蕴的影响具有重要意义。
◆ 教育成为福源灏民居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古老民居散发出浓郁的书卷气息,文化的传承在这里绵延不绝。
从清康乾年间至今,从闻名川南的福源灏民居到如今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福源灏不仅以其非凡的手笔,写就了民间建筑史上辉煌的诗篇,更在当地的文化发展与传承中留下了绚烂的一笔。
周其荣介绍,抗战时期,福源灏民居曾为县法院所在地,1949年10月国民党21军所属146师、147师曾驻扎在此,解放后至1954年为东山乡乡政府所在地。1954年7月,四川省富顺县第二初级中学校因原私立平澜中学校址被富顺县建仓委员会挤占,县政府决定迁址到富顺县第一区东山乡福源灏。从1953年下学期开始在其右面修建新教室两栋共12间,在其左面,即荷花池旁边修建礼堂一栋,大门左面原男院作为男生院,大门右面与新花厅相接的部分作为女生院。新花厅、原女院等作为教职工宿舍。1959年1月,因富顺县第二初级中学升格为四川省富顺县第三中学,陆续迁址到富顺代寺镇。1960年春,“富顺县农业大学”迁址福源灏办学,并改名为“富顺县农业学校”,1961年停办。1962年7月,富顺师范迁址到福源灏,后合并到隆昌师范。1983年福源灏职业中学在此建立至今。
历经岁月洗礼,福源灏民居依旧保存了相对完整的格局和风貌,真实地记录了晚清官僚、富商的庄园建筑内涵,给人留下了大、奇、精、美、巧的深刻印象。透过这些宝贵的历史遗存,人们体会到了传统民居中厚重的文化气息。相信随着民居文化不断被后人挖掘,在未来的日子里,福源灏民居将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书卷气息,带给人们更多的惊喜。
编辑:张昊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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